2008年8月23日 星期六

我想變成台灣人



有一對好朋友,一個是中國人,一個是台灣人 。台灣人常常和大陸人提起台灣的好。有一天,台灣人力邀中國人來台灣玩玩,也可順便證實他所說的一切都是真的。


「台灣是一個自由民主的國家,我們和一些先進的歐美國家一樣,擁有你們沒有的言論自由!」台灣人熱切地說。大陸人聽了很羨慕,畢竟在大陸就如同中世紀一 樣,遇到所有異議份子一律壓下來。只不過中世紀是用火燒,而大陸是開坦克壓。「另外,我們台灣是所有華人世界裡面,唯一可以民選總統的地方,總統代表著多 數人民的選擇。」

台灣人開始力勸大陸人來台灣玩後,看看有什麼辦法可以變成台灣人,在此長住。大陸人猶豫不決。再怎麼說,大陸人從小深深紮根的愛國心也很強烈,他小時候可是愛國歌曲演唱比賽冠軍呢!

「共產主義五十多年來,證明了只是失敗!」台灣人接著說,「變成了台灣人後,你可以暢所欲言,你擁有絕對的自由!相信我,變成台灣人會是你這一輩子做過最好的選擇!」

「不可能,我們中國經濟可火紅得很!你說服不了我的!」大陸人說,但此時他心裡開始動搖。

「來台灣吧,我的朋友,當你真正親身體驗到台灣的美好,不需我多說什麼,你也會自已想要成為台灣人!」台灣人語氣堅定。

「好吧,我就如你所願,去台灣走一趟,若真如你所說的,那我就自願成為台灣人!」

後來大陸人來到台灣,台灣人殷勤招待,每當他介紹到一些台灣有而大陸人民做夢都無法擁有的東西--無論是實體或是思想--,他的語氣都充滿了驕傲。他深信大陸人一定會深受震撼。

過了一個禮拜,大陸人跟台灣人說:「我想變成台灣人!」

雖然原先台灣人就有把握可以說服大陸人,但聽到這句話他還是欣喜若狂。他問大陸人究竟台灣的哪一點讓他「茅塞頓開」,決定要當台灣人。

「哦,我覺得台灣是一個堅忍不拔、毅力十足的國家。」大陸人回答。

「哦?怎麼說呢?」台灣人鼓勵大陸人繼續說下去。

「你們台灣的前領導人八年來不斷挑動族群意識、煽動仇恨,最近又被發現和其妻子聯手吸乾你們台灣人的血汗錢,可說是無惡不做,心狠手辣。被揭穿後還不知悔改,想盡辦法逃避,甚至又開始始出他一貫的伎倆,挑撥離間,模糊視聽。你們人民選出來的領導人理當做台灣的支柱和基礎,確千方百計、不計任何代價想破壞這個國家,不停摧毀它,不到它垮台決不罷休。」

「這…我…」台灣人結結巴巴,說不出話來。

「不過,無論這個人民選出來的領導人如何破壞摧毀這個國家,它還是屹立不搖、堅忍不拔。我覺得你們人民一定有什麼特殊的方法,使這個國家在如此惡劣的環境下,仍舊充滿活力。本人十分佩服,所以我想要變成台灣人,我想要加入這個偉大的國家!」


靈感來自薄伽丘十日談第一天第二個故事

2008年8月17日 星期日

除刺青記2



從長庚醫院位於12樓醫學美容中心之裝潢來看,我們可以很確定它很有可能是全醫院最賺錢的部門,因為大部份來此的人都沒有什麼要人命的病痛,他們大都為了「接近完美」而來,而沒有要人命的病痛健保是不給付的。


護士小姐在我手上要除刺青的部位塗了一種很像漿糊的東西,然後再用保鮮膜蓋起來,她聲稱那是麻藥。我對這坨白白的東西信心不大,在等待麻藥起作用的三十分 鐘內,我不時地戳上麻藥的部位,看看是否還有知覺--顯然是有的。其實我原本是要求醫生用注射的方式打麻藥,原因不用說,就是網路上一則則駭人聽聞的相關 描述,其中最生動傳神的,大概屬大S小姐的親身體驗,她是這麼說道:我被第一發雷射打下去的地方變成灰色的一塊,感覺就像有人用菸頭燙在接近骨頭的肉裡面,而且是燙在最嫩的肉上。那種燙不是表層的燙喔,是非常非常深層的燙,塗麻醉膏只能在表層做麻醉,根本就沒有效,痛到我難以忍受,非常地不舒服。不過醫生說沒必要,因為打麻醉針要打三四針,更痛,我於是被勸退。

三十分鐘後,我就躺在一個超大機器旁,護士給我一個很像鹹蛋超人的護目鏡,據說是為了防止雷射光束把我眼睛弄瞎。當眼睛看不見時,敵人從何方攻擊你就不得而知,而未知是恐懼的,我以全盲的狀態等待末日的審判。

「來,我們開始囉!可能還是會有一點感覺。」醫生很平靜的說,「把AYXMP045MS3針頭換成YXOE102KXMP看看,再把DOXXE9987調成DOKE38GHA31我們就開始了。」他大概是這樣吩咐護士的,如果我沒記錯的話。

「好,AYXMP045MS3針頭已換成YXOE102KXMP,DOXXE9987也調成DOKE38GHA31了。」護士向醫生確認。

後來我感受到一陣輕微的刺痛,好像有人把吉他的弦用火燒熱後,把它繃緊再放鬆彈向我的手。之後醫生電話響起,醫生不耐煩地嘖了一聲,接起了電話。我只能說如果是那種要開腸剖肚的手術我不會考慮找這位醫生。

之後火熱的吉它弦大概彈了
十 發後,我開始聞到我肉燒焦的味道。平心而論,這根本沒有大S小姐說得那麼痛,她之前在節目上把它稱為「地獄之火」。這個痛完全在我的忍受範圍內,如果10 分是會讓我昏倒的痛,除刺青大概只有3到4分而已。就在我在想會不會這只是開始、而之後會越來越痛時,醫生輕快地說了一聲:「好了!」整個過程大約只有5 分鐘。

我把鹹蛋超人護目鏡拿下來看,我的刺青變成白色的,然後有一些小水泡,完全沒有血。醫生說,若我選便宜一點的療程的話,我現在手會變得血肉模糊。之後我冰敷約一局棒球賽的時間(等候室在播棒球賽)、拿了藥膏付了錢後,就踏上回家的路了。

回到家後,原本白色的刺青變回原來的黑色,只是顏色不太一樣,然後伴隨著很輕微的皮下出血。後來查網路才知道,我用的這種雷射方是目前算最安全成功率也最 大的除刺青法,它只是把皮下原本細胞清除不掉的黑色素打散成細胞清得掉的大小,然後交給身體在兩三個月的期間內把黑色素代謝掉。也就是說,我必需要很有耐 心,這個討人厭的東西短時間內還不會離開我。

最後,我真的衷心建議各位想刺青的男女們,能不要刺就不要刺。如果真的想要刺的話,為避免將來後悔,可以參考我的兩個建議:

1,請選擇有意義的圖案:像我右腳踝的「庭」字,因為是我的名字,所 以屬於有意義的圖像,這種對個人具有特殊意義的圖樣日後比較不會像沒意義圖騰一樣容易反悔。事實上我這個「庭」字從2001年刺到現在,如今我還是十分喜 歡,絲毫沒有後悔過。還有一種方式是,你把你喜歡的圖案放著,若你一年內完全沒有修改過這個圖案、也沒有反悔再刺也不遲。

2,請選擇隱密的地方:手部份的話,手腕內側比外側好,手臂選擇袖子 蓋得住的地方,短髮的人不要刺脖子後(脖子側面當然更不行。我有一個高中同學就刺那裡,我很想知道她現在過的如何)。個人覺得小腿是不錯的選擇,但女生要 刺此處需比男生更加三思,因為男生將來正式場合是不太會露到小腿的,而女生常需穿裙子,除非穿上深黑色的絲襪才遮掩得掉。特別是未來有空姐、模特兒、演員 夢的女孩們,要多多想想。

我不是老學派的人,所以我不打算用那種老掉牙的衛教口吻來勸導大家不要刺青,我完全是以一個過來人的慘痛經驗(心理上的)來勸大家能避免就避免。刺青雖然比十年前還更讓人為接受,但在工作場合上還是難免帶來不便。除此之外,還有更難過的一關,那就是五年後、十年後、二十年後的你自已--那時你還會喜歡這個幾乎和你溶為一體的裝飾嗎?

踏出醫院那一刻,你們絕對無法想像甩掉這個跟了我快十年的心理障礙有多麼開心。

全篇完


2008年8月7日 星期四

除刺青記1



我身上有兩個刺青。


一個是在我右手手腕上的圖騰,另一個是在我右腳腳踝上的漢字「庭」。手腕上的刺青是我未滿十八歲時刺的,在九年前台灣年輕人刺青風氣還沒那麼盛行時。我當 時是跑去刺龍刺虎那種店去刺的,我永遠忘不了踏入幽黑店裡走廊害怕的心情。其實我手上這個本來是想找西門町的大毛刺,但我那時因為未成年,所以他很有原則 地把我拒絕於門外。

進入刺龍刺虎的店後,當時師父不在,只有一個小弟在顧店。他原本叫我改天再來,誰知我那天不知中了什麼邪,在知道他是這裡的學徒後,我不斷地央求他幫我刺。

後來他就用他顫抖的手,在我右手上完了我這近十年來心裡的痛。

我大約半年後就開始漸漸感到後悔。其實本人當時還有點理智,知道刺這麼明顯的地方對將來很不好,所以我最初的計畫是刺手腕背面,但當時同行的兩個朋友覺得要刺就要刺明顯的地方,我於是被說服。我沒有說出這個餿主意的人名叫張維欣

這個刺青開始讓我產生極大的心裡障礙與不便。一開始是我爸,他覺得我要去當黑道了,對我大吼大叫。後來我在每年要換穿短袖前幾個禮拜開始會焦慮,而且會一 直拖到真的不行時才會以短袖示人。而且當時還在唸高中的我,上課時手都要包紗布,以免被教官盯上。之後上大學可就以護腕代替來掩人耳目。再來是做公車捷運 時,即便我左手很沒力,還是會努力地不要用右手扶手把。吃合菜夾菜時也會故意把整隻手翻過來夾。此時最另我頭痛的時刻,就是不定時會有一群白目的人,一發 現這個刺青就會一直嚷嚷著要看,無論我表明說我多不喜歡這個刺青,他們也看不出來我想換話題的心情和很臭的臉,還是會不停地問東問西。還好我修養好,沒有 為此出手打過人,也還好每次身旁都剛好沒有鶴嘴拑之類的器具。

後來我多次打算做雷射把它用掉。但每次都因為看了網路上一則則文章,不停地語帶恐嚇地說除刺青是如何地痛、疼痛度只比生小孩或被卡車輾過還輕微點之類的,還有就是價錢會多麼昂貴等等,讓我裹足不前。

前幾個禮拜我在洗澡時,突然萌生一股想除掉刺青的強烈念頭。後來我上網看了很多很多的資料(包括那種嚇唬人的),決定去長庚醫院把這惱人的東西除掉。

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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圖片來自這裡

2008年8月3日 星期日

黑白褐



視覺是巴黎的奧塞美術館。

聽覺是如小鳥啼叫般的法文。

嗅覺是一陣的香味--是炒栗子的味道,這溫暖的香氣在十一月初的微寒的空氣中特別容易辨認。


炒栗子的味道是從一位北非阿拉伯裔男子那傳來的,他在奧塞美術館門前賣炒栗子。

他的腳邊堆了幾罐礦泉水,他也賣水。

由於此時應該現身的朋友們還沒出現,我枯等之餘,也為自已找點事來做做。我觀察。

我觀察來來往往的遊客,並開始猜測他們的國籍。

三人金髮的中學女生是英國人,她們笑得花枝招展,正在美術館右側的小亭子排隊準備買點心來吃。輪到她們時,裡面有個感覺像帶頭的那個,開始用發音彆扭的法文為她以及其他兩位朋友點東西吃。

一群正在排隊進美術館的阿公阿媽們是德國人。領隊拿著旗子,像牧羊人一樣,把像羊群般的阿公阿媽們「趕」進室內。在旅行過不算少的國家中,我時常看到德國老人旅遊團,日本老人旅遊團都沒那麼多。德國的老年人好像特別喜歡旅行,而且是跟團旅行。

再來就是兩三個穿著POLO衫加短褲(通常是米色)的男子,他們頭上戴著棒球帽,襪子拉到小腿脛骨高。那是美國人。美國人在異國往往很好被認出,辨認度大 概只比義大利人低一點而已,他們有著這個"Beautiful country"人所特有的陽光氣質,沒有一個國家模仿的來。

正走出美術館門外的是一群法國小孩,發育很好,不過我想他們應該還是小學生。老師帶他們校外教學,地點當然就是奧塞美術館。法國小學生這種「走出教室就能立即看到剛才上課在解說之美術作品」的奢侈,是台灣小學生所想像不到的。

小學生的隊伍走過北非人身旁,其中一個白人小男生突然把手伸進炒栗子的沙鍋裡,同時用一種輕蔑的態度問說:「我可以試吃嗎?」不等小販回答,小男生已輕把兩三顆栗子塞進袋子裡,然後又輕蔑地說了一聲:Cimer!*

北非小販對於一突如其來不到兩秒鐘的事件有些反應不過來,所以當他畏縮地回了一句:Oui!的時候,小男孩早已跑回隊伍裡了。



在法國境內有很多的北非裔移民,其中又有很多來自阿爾及利亞,這就要講到法國和阿爾及利亞錯綜複雜的關係。

法國在1860年到1962年間殖民位於北非的阿爾及利亞,法國不只殖民,法國人還移民到那裡,在阿爾及利亞出生的法國白人叫做pied-noir--黑腳人,他們在這塊北非的殖民地上生活了好幾個世代。

這些法國人的數量當然遠比阿爾及利亞人少很多,但因為他們是白人,也因為是殖民的人們,所以生活條件遠遠優於阿爾及利亞人。阿爾及利亞人在生活上的劣勢還 有另一種型勢--身份認同。在阿爾及利亞出生的法國白人通常很快可以拿到法國國籍,但當地的北非裔回教徒卻拿不到。因為法國政府覺得回教徒「不可能被同 化」。

之後阿爾及利亞人要求法國政府同等對待。正當法國政府有些動搖時,黑腳人因為怕阿爾及利亞人一旦也成為法國公民會動搖他們的地位,因為他們正享受剝削當地的廉價勞工,若二等公民變一等的話那可不好。

所以法國政府就被夾在不滿的阿爾及利亞人和法國人間動彈不得。後來這些不滿(各自為不同理由)的法國人和阿爾及利亞人在法國和阿爾及利亞不斷發動小型攻擊 --在阿爾及利亞人是當地人攻擊黑腳人,在法國則是極右翼白人攻擊不斷增加阿爾及利亞人權力的法國政府。法國幾乎面臨內戰。

後來阿爾及利亞戰爭爆發,從1954年打到62年,這個北非國家才終於獨立。而那些黑腳人怕被當地人秋後算帳,所以有90%以上的人都只帶著簡單的行李,離開這個從小生長的地方,回去法國這個一點也不熟悉的「故鄉」。

於是你猜到了,這也就是為什麼法國境內有一些白人極度地討厭北非人,因為那勾起他們那段不想提起的歷史。

更激烈的法國白人則創立政黨來想辦法排除這些「異類」。例如極右派Front National的領導人Jean-Marie Le Pen就曾想要立法把非白人的「法國人」全部遣送回老家。

那個從北非小販那拿了三顆栗子的白人小孩、那個輕蔑的舉動,不就是法國和阿爾及利亞世世代代恩怨的縮影嗎?

不過說到恩怨,有個「恩」字,就代表這兩個國家也非全然是恨。

被法國人民暱稱為Zizou的法籍阿爾及利亞裔足球明星席丹(Zinédine Zidane),還有多到數不清的其他法籍北非裔的足球員,在法國可是被當做神一樣地被崇拜。

事實上,在1998年的世足賽中,他們就用
法國國旗的三種顏色藍白紅bleu blanc rouge玩文字遊戲,打著black blanc beur的口號,black就是黑人blanc就是白人beur*就是阿拉伯人,因為國家隊裡球員分佈剛好是各三分之一,顯現出法國國家的包容力以及北非裔族群的重要性。這種包容力在鄰國如德國或義大利就比較看不到。

在電影「艾密莉的異想世界」裡飾演雜貨店老闆助手的演員Jamel Debbouze,是一位摩洛哥人,他在法國,甚至在比利時可是家喻戶曉的喜劇演員,他的片酬高的嚇人。

還有二戰時,這群beur,從義大利、普羅旺斯一路過關斬將打到東北的德法邊境小城,幫了法國很大的忙。

不過也別太樂觀,畢竟法國境內有許多北非裔的人,無法拿到法國國籍(同樣老話一句:他們信回教,所以無法被同化),所以變成社會的邊緣人,他們有很多人住 在巴黎郊區,因為無法溶入法國社會,而且法國政客也不會理這群人(那個政客會費心在一群沒有投票權的人呢?)所以便開始從事犯罪活動,例如2005年鬧得沸沸揚 揚的巴黎郊區暴動……


我回過神來,走向正在賣炒栗子又賣水的兩個北非年輕人,向他們買了瓶水。

然後我朋友姍姍來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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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中的cimer和beur兩字,都是屬於法文中很特殊的一個次文化--verlan俚語。這個俚語是從巴黎近郊發展起來的,他們把單字倒過來講,形成 一種暗語,用來躲避警察。所以cimer就是merci--謝謝,而beur則是arabe--阿拉伯人。就連verlan這個字本身也從是 l'envers(翻轉;另一邊)一字而來。